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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哈】在地球上的最后一夜 (一发完结)

DH 在地球上的的最后一夜

战后文 一发完结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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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球上的最后一夜

 

哈利再次见到德拉科马尔福已经是战争结束后的第三年了。

德拉科穿着黑色休闲西装,提着一个不大的手提箱,站在格里莫广场12号门口的台阶上。哈利感觉时光是如此善待他,他跟哈利最后一次见——在霍格沃茨大战的废墟里,在众人的视线下穿过人群走向他父母的时候没有一点点变化。反观他自己,每日于傲罗繁琐的工作中货真价实的老了起来,他也才20岁。

两个月前布雷斯找上他。战后,大部分老派纯血家族都失去他们原有的特权和地位,还有一部分因为在战争中支持伏地魔变成了阿兹卡班的囚犯。扎比尼是少有的逃脱了这一命运的家族。扎比尼夫人一年前去世,布雷斯继承了家族和财产。虽然他们没有成为阶下囚但也不再富裕,拿着剩下的钱,布雷斯在对角巷开了家酒馆。凭借新潮的装修和独特口感的自创酒,酒馆生意还不错,年轻人都爱来这里,连哈利和他的傲罗同事们也不例外。而在追捕一些食死徒逃犯的案件上,布雷斯给了哈利一些线索,所以说他们现在虽然算不上朋友,但哈利多少欠他点人情。

“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拜托谁。”在吧台前,布雷斯递给哈利一杯啤酒,他有些踌躇的开口,“你看,我和潘西要结婚了,现在英国的环境——呃,所以我们打算搬去美国,事实上我们上个月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但那边还没有安顿好,房子美国魔法国会的护照还有工作什么的……”

哈利喝了一口酒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布雷斯,直说吧。”

布雷斯耸耸肩:“好吧,总而言之我和潘西最近要去趟新大陆,所以我想请你在这段时间帮我照顾一个人。”

“照顾一个人?”这有点出乎哈利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布雷斯需要他出面帮他解决工作护照之类的问题。

“谁?”

“你认识他,德拉科马尔福。”

哈利愣了一下,有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名字太过久远,仿佛留在了过去辉煌的霍格沃茨礼堂里漫天漂浮着的蜡烛中,或者已经随那座城堡的倒塌而被一同埋葬。他几乎要忘记这个名字的主人了。

“哦……马尔福,他怎么了?”哈利最后一次听到马尔福家的消息是三年前的战后审判,他记得卢修斯进了阿兹卡班,纳西莎由于在决战中向伏地魔撒谎救下哈利的命,所以她和德拉科被赦免了。

“我猜你也不知道,毕竟很少有人打听他的情况。”布雷斯摸着酒杯的边缘,那里亮晶晶的反射着吊顶的灯光。“德拉科疯了。”

    

其实疯了这个词并不准确,在之后布雷斯的描述中哈利才慢慢搞清楚情况。

虽然马尔福家得到赦免,但马尔福庄园因之前作为食死徒的营地被收缴,家族的资产也因卢修斯入狱被冻结了。纳西莎在审判结束两年后因病去世,重病时把德拉科托付给布雷斯和潘西——德拉科为数不多称得上朋友的人。

至于德拉科,布雷斯解释说,他们见到德拉科时他就已经那样了。德拉科的症状有些像失忆,或者说记忆倒退。他记得战后所有的事,但他不记得霍格沃茨大战了。他的记忆从大战开始逐渐遗忘、倒退。一开始他们以为是什么咒语的作用,布雷斯带他去了圣芒戈,但检查结果显示这不是由诅咒或者魔药导致的,是德拉科的脑子自己出了问题,别人帮不了他。

“这个病对他现在的生活影响不大。它没有影响德拉科的心智和生活能力,他会自己吃饭或者看书什么的,也能和人正常交流,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只是单纯记不起以前的事了……呃,反正他很让人省心,会照顾好自己,你在这段时间给他提供一个住处,把他当作一个普通室友就行。”

哈利沉默着,他并不完全相信布雷斯,他觉得布雷斯是怕他拒绝才会把这种事说的尽可能地轻描淡写。

布雷斯也没有催促他,而是看着酒杯里的泡沫若有所思的继续说:“我和潘西本来是想带他一起走的。尤其是潘西。我们都不放心别人来照顾他。你知道他的情况,年轻时干的蠢事,接受了那个标记,带他离开英国太难了。现在流窜的食死徒余党,或者马尔福家族的旧仇都想要他死。这种情况下我只能想到你,别的不说,我知道即使你恨他,你也绝对不会害他。”

哈利还是犹豫着。

“就三个月,美国那边一准备好我就带他离开。”布雷斯抬起头盯着哈利的眼睛,“我知道你们一直不对付,他干了很多蠢事,就当看在纳西莎的份上。其实你也不用照顾他,把他安置在你家就行,我知道你家的防护咒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哈利觉得事情太突然了,怎么突然就提到马尔福,怎么他突然就要成为一名马尔福的监护人,但斯莱特林说话确实是滴水不漏,他只能长叹一口气,这些话没有留给他一点拒绝的余地。

“好吧……我可不保证我能照顾好他。”哈利咕哝,“不过你得提醒马尔福一句,如果他住在我这里还要像以前那个混蛋样子,我绝对会把他扫地出门。”

    

事情就是这样。回去后哈利几乎把这件事忘了。直到今早德拉科毫无预警的带着行李出现在他的门廊上,哈利往他身后张望,只有德拉科一个人,布雷斯或者潘西并没有一同出现。

“如果你是在找布雷斯的话,今天一早他们就坐船走了。”出乎意料的,德拉科先开口了,他皱起眉头,“……所以你还打算让我站在这里吗?我以为布雷斯和你说好了。”

“哦,当然。”哈利侧身让他进来,他几乎被德拉科开口吓到了,虽然他知道德拉科可以正常交流,但德拉科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病人,也没表现出多年以来哈利熟悉的那种无礼。他只是面无表情,且有些冷冰冰的。

德拉科拒绝了哈利帮他拿行李的好意,哈利没有坚持,不过他有点惊讶,德拉科的行李只有他拎着的那个手提箱,哈利怀疑上面可能被施了空间魔法什么的。

格里莫广场的这栋房子是小天狼星留给哈利的,战后哈利本可以搬去更好的地方住,可他怀念这里,就像怀念邓布利多和凤凰社,还有那些战争中的朋友们。挂在门口的布莱克夫人的画像空了,估计因为她无法忍受哈利继承这栋房子所以离开了。同时哈利也无法忍受纯血至上论的家养小精灵克利切,即使它恳求哈利把它留下,哈利还是用一只袜子打发走了它。现在这栋房子只有哈利一个人住。在搬进来前,赫敏和韦斯莱一家帮他翻新了这栋房子,一二层铺了新的木地板和壁纸,还添置了新家具,这栋房子看起来现代不少。旧物都被堆在三层以上,哈利觉得楼下两层够他一个人住了。

哈利把德拉科带到二楼的客房。在楼梯的拐角,十分简洁的一间屋子,一张铺着灰蓝色新被褥的木制单人床,床脚摆放着简易衣柜,洗的有点发白的格纹窗帘搭在旧窗框上,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里洒下来,落在窗边胡桃木书桌上,桌面上摆放着不知什么年代的墨水和羽毛笔。哈利习惯在不常用的房间施整洁咒,所以那些细微的灰尘在阳光下的空气中发光,却不落在地上。

“这是你的房间,之前是客房,没什么人住过,我没有什么客人。”

哈利说完看向德拉科,对方只是点点头,然后就一言不发的越过哈利走进去。将手提箱放在书桌上,打开。哈利从他身后看过去,德拉科的东西比哈利想象的还要少,两套常服一套睡衣,一条毛巾,其他就是一个水杯和两本书。

“所以,在我整理行李时你是要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吗波特?”哈利回过神来,发现德拉科正一脸不悦地站在书桌边看着他。

“呃,早餐在楼下,你收拾完就下来吧。”哈利溜下楼。

等到了楼下后,哈利才感到有些莫名的气愤。这是我的房子!为什么我要表现得更像一个客人!不过现在回去跟马尔福吵架显然已经为时过晚,而且很没风度。哈利来到他的早餐前,它们已经有些凉了,他只得给它们丢一个又一个保温咒,然后去厨台边准备另一份早餐。

哈利刚把它们端上餐桌,德拉科就从楼上下来了。他脱掉了黑色西装外套,里面穿着白色衬衣和深灰色毛衫,让他看起来很学生气。金发垂在耳边,皮肤依旧苍白,哈利感觉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比印象中更浅了。他从善如流的坐进哈利对面的座位,对着面前的餐盘挑了一下眉毛。一度让哈利认为布雷斯对于德拉科疯了的言论都是在胡说八道。

“这是给我的吗?”德拉科指指面前的三明治。

哈利点点头。

“谢谢。”他简洁的说,拿起旁边的餐叉。

 好吧他确实是疯了。哈利想。

哈利本该介绍一下这栋房子,或者像一个成年人一样问候对方的近况,不过他很快意识到或许不提更好。那么聊聊过去?还是别了。他找不到一个能心平气和说起的话题。他偷瞟一眼餐桌对面的人,德拉科看起来完全没有哈利这么心事重重,比起哈利用手抓着三明治胡乱塞进嘴里,德拉科则不厌其烦的用餐叉把它们切成小块,然后送进嘴里。哈利暗自为这虚伪的做派翻了一个白眼。

这画面多么奇怪。他们已经三年没见了,三年前的七年里他们一直恶语相向、争斗、在对立的阵营里消耗掉他们的青春,他们之间甚至连一次正常的对话都没有。但现在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不说一句话,像是某种属于敌人之间的默契。这段沉默的吃早餐的时间,仿佛回到了霍格沃茨的长桌上,在礼堂里对彼此的存在心照不宣。要放在一个月前哈利绝对无法想象这个画面,而它现在就这么发生了。

“Well,”哈利清清喉咙,觉得自己该表现得成熟点说些什么,“我从布雷斯那里听说了你的情况,所以你现在的记忆是到什么时候?”

“反正我很清晰的记得你在厕所向我丢恶咒,所以,谢谢关心。”德拉科头都没抬,哈利强烈怀疑在布雷斯转达自己的话后,这只白鼬就下定决心把谢谢这个词当成脏话用。

“所以是六年级。”哈利告诉自己不要跟一个疯子一般见识。

“波特,说真的,你不用知道这些事,你只是出于救世主的英雄情结收留我一段时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至于我,我很快也要离开了。”

“布雷斯说过三个月后他们才能来接你,我可觉得不止,鉴于你的身份情况……”

“梅林波特,我什么时候说要跟布雷斯回去,他们照顾我够久了。”

 哈利顿了顿,“那你要去哪里?”

“宇宙,波特,如果你听说过的话。”德拉科用手帕优雅的擦擦嘴,“我要离开太阳系。”

    

德拉科疯了,而且很严重。

哈利在办公室盯着眼前的文件,手里无意识的转动着羽毛笔。

他和德拉科已经一起生活两周了。两周时间,足以让哈利意识到布雷斯在德拉科的情况上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举重若轻。德拉科在生活上确实不需要任何照顾,甚至于在一定程度上他会照顾哈利。当第一天哈利拖着疲惫的身子从霍格莫德一场战斗中回来,他发现迎接他的不是像往常一样冰冷黑暗的走廊。房子里灯火通明,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晚餐——他甚至不敢想象德拉科会做饭。

“今早的预言家日报报导了你和你的案子,所以我猜你回来可能会需要一顿晚饭。”德拉科坐在餐桌前翻着书没有抬头看哈利,好像面前的食物跟他毫无关系。当哈利尴尬的嘟囔着谢谢之类的词时他只是云淡风轻的说这是作为借宿应该有的回报。

后来他们的早餐和晚餐几乎都是德拉科在做。这家伙起的出奇的早,每天早晨哈利睡眼惺忪的下楼,他会发现德拉科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楼下看书了。

几乎是在德拉科住进来的第一天他们就达成这种奇异的默契。这种默契让哈利有种他们已经同居很多年,而不是两周的错觉。他们绝口不提过去,对现状也心照不宣。德拉科从不问起哈利的工作,哈利也不会跟他提起马尔福家的状况。每天早晨哈利下楼,桌上会摆放着他的早餐;晚上不管多晚回来,餐桌上会有施了保温咒的晚饭等他。而德拉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书,好像这些都跟他毫无关系。晚上哈利上床睡觉时,德拉科还在他房间的书桌上奋笔疾书着什么。

笔啪的一声转飞出去,没有掉在地上,而是被魔法悬浮在空中。哈利抬起头,发现傲罗部门主管加德文罗巴兹正站在办公室门口。

“哦……罗巴兹先生,我很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您进来。”哈利赶忙站起来,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急促的一声。

“波特先生,您不用这么客气。”加德文笑着挥了一下魔杖,让笔平稳的落到桌面,“英雄总是有很多事情要操心,这点我明白。”

“呃……”哈利尴尬的站着,卡在凳子和桌子之间的腿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事实上,您能在魔法部工作我们所有人一直都感到很荣幸。”

“……您有什么事吗。”

“哦哦当然,您一直都是个直爽的人没错。”加德文环视办公室一圈,“不过事情一时半会有点难说完,不如我们坐下,我是说您方便的话。”

哈利感觉自己的胃很不舒服。它紧紧拧在一起,热茶也没能缓解,反而使情况更糟了,它像是灼烧起来。加德文先是对那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对哈利恭维一圈,然后才慢悠悠切入正题,提到自己要调去魔法部其他部门,而哈利马上就要升职,接替这个位子成为傲罗部门的部长。

“您要知道,管理一个部门并不容易。”加德文提出哈利在上任前必须做的——去参加一个宣讲为魔法界重建筹资,还有一个记者会——魔法发言部有了新的麻瓜保护政策。“您是哈利波特,又将接任傲罗部长,这些是必须的。恐怕您这两天就得准备一下发言稿,宣讲会就在周四。至于交接的文件方面……”

“呃我以为……”哈利打断他,“我不知道会这么麻烦,我手里还有两个正在进行的案子。”

“噢当然,不过这些对现在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您可以先把它们交给其他负责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部门交接程序。”加德文说,“事实上波特先生,您是名人,这个身份已经给您省了很多事了,按照过往惯例很难有您这么年轻的巫师来担此大任,民意选举几乎无法拿到票。而您,您打败了you know who,整个魔法界都欠您一个大人情,说真的,您要是想直接坐上魔法部部长的位置我都觉得……”

“我没有这个想法罗巴兹先生。”哈利再次打断他,揉了揉鼻梁。他现在不仅感觉胃痛,太阳穴也开始灼烧。“我甚至觉得我并没有准备好当傲罗部长。”

拉文德大笑起来,他拍拍哈利的肩膀:“您实在是太谦虚了。”

    

拉文德离开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哈利在门口送走他,慢吞吞的坐回原来的座位。桌上堆着加德文新带来的文件,淹没了刚才他看到一半的那份。他盯着乱糟糟的桌面,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着手处理,但胃痛的余韵还在他身体里打转。他靠进椅背,目光落在房间另一头的壁炉,那里总是火焰不断,一件又一件事找上门来。他想起前段时间布雷斯用壁炉通话联系了他。

布雷斯先是客套的问候了哈利,然后问起了德拉科的病情。

哈利耸耸肩:“不知道。”

布雷斯瞪大眼睛:“你怎么会不知道?”

“是真的,他又不会跟我提起这些。”

德拉科的病情,因为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对话,所以哈利确实不清楚情况到底如何。只有一次他发现德拉科的记忆确实在一点点流失。就在上周末他们终于因为打扫的事情发生了一些对话,且毫无意外的,是争执。

虽然是巫师,但哈利还是保留着一直以来的麻瓜生活习惯,比如用水池洗碗和自己扫地。但德拉科对旧水管里流出的麻瓜的自来水表现出高度不信任,他要求哈利用清水如泉来提供用水。哈利正满手泡沫的站在洗碗池前,耐不住德拉科明嘲暗讽的语气,摸到桌边的魔杖烦躁的挥舞了一下,喷涌而出的水柱顷刻间被甩出一道弧线,打在德拉科手臂和肩膀上,他整洁的衬衣的半边立刻濡湿一片。

德拉科的脸沉下来。

哈利有些紧张,虽然知道这确实是自己的问题,但由于某些难以启齿的心思,他觉得德拉科会向他发火,说些无礼的话,这样他们就可以像往常那样争吵,这件事情就会过去。

但是没有,德拉科一句话也没说。他沉默的转身,拿起餐桌上的手帕简单擦了擦被打湿的上衣。这让哈利感到自己的罪孽更深了。

“抱歉。”他嘟哝。

“哦,原来你还会道歉。”

“我只是……呃,”哈利挠了挠头发,故作轻松的说:“我本以为你又要拿我那次在厕所里伤到你说事了。”

“所以我们还在厕所里打过架。”德拉科点点头,将手帕扔进洗碗池。“我赢了吗?”

哈利停下来看着他,德拉科穿着的简单的白衬衣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种透明的金色,湿润的部分闪闪发光,几乎和金色的光线融为一体。他恍然想起当时在厕所德拉科也是穿着校服的白衬衣,记忆中和眼前的身影似乎在重叠,他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虽然那不是个什么值得回忆的过去,甚至忘记最好。只是。那个以前在厕所偷偷哭泣的人在刚才是永远消失了吗?

德拉科感受到哈利的沉默,他也看向他。阳光从他们之间的窗户里洒下来,切割开他们之间的空气,哈利站在阴影里,透过光线里无数打着转的的尘埃,看到一双灰色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带着一点审视打量他。

“别这副怜悯的表情波特,我对我的过去没什么留恋,而且就我现在的记忆,我可以确定我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回忆。”

哈利还是沉默着。

“没有人赢。”最后他说。

    

哈利知道德拉科没有开玩笑,德拉科确实已经不是很在乎这一切了。从他对哈利的老房子和糟糕的生活习惯一言不发就可以看出来。对于德拉科来说,罗恩是谁,高尔是谁或者邓布利多是谁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想起或者忘记都无关紧要。因为那都是过去,无论他是否愿意,他都将被裹挟着进入一个没有过去的未来。

而他在未来有真正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离开太阳系。

“他在和你们一起住时也会说些胡话吗?”哈利问布雷斯。

“你指什么?”

“离开宇宙之类的。”

“噢,德拉科的搬家计划。”布雷斯毫不惊讶的一笔带过,“那很好不是吗?德拉科有他自己的想法。”

哈利觉得布雷斯肯定是因为美国工作或者婚礼的事忙的无暇顾及,所以表现得这么无所谓。

他花了两周时间才知道德拉科是认真的。除了路过他房间时看到贴满一面墙的星系剪贴报,还有德拉科每天读的书——《时间简史》,哈利花了些时间才确定是那本他知道的麻瓜图书。更可怕的是当哈利问他白天都去哪里时,德拉科从衣兜里掏出一张英国国家图书馆的借书卡和一张地铁卡,哈利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我以为你讨厌麻瓜。”哈利指出。

“我依旧讨厌他们没错。”德拉科将卡揣回兜里,“但巫师在这方面的研究太有限了。这是战略,波特。斯莱特林为了成功是不择手段的。”

“包括坐麻瓜地铁,我懂了。”哈利点点头。

德拉科翻个白眼:“你说这话的样子比我更像个纯血老古董。”

“所以你为什么要离开太阳系?”

“波特,我本以为你一直生活在麻瓜世界能有点常识,太阳系没有适合我们居住的行星。”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离开,离开那么远,甚至这个星系。”

德拉科静下来盯着哈利,他的表情很严肃。过了半晌,当哈利以为他永远不会开口时他听见他说:“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哈利也抬起头同他对视。

“这里所有人都活在过去。”德拉科说。

“而我已经决心要活在未来。”

    

魔法部前台的铃声打断了哈利的思绪,他站起身来关上办公室的门,无意中瞥到对面被家养小精灵擦的闪亮的书柜玻璃,它们反射出他现在的模样。穿着工作西装和风衣,乱糟糟的黑发,镜框下的眼圈有些发青,下巴冒出一些青色的没有剃干净的胡茬。

“老天,”他摸着下巴凑近玻璃,“你看起来都有30岁了。”

    

    

到家时已经快九点了,因为一些繁琐的交接手续哈利这段时间不得不连续加班。

他幻影移形到门口,刚打开门就听到一阵爽朗的女人的笑声。哈利愣了一会,直到沙发上的人率先发现了他,她站起来热情的打着招呼跑来:“哈利!好久不见!我太想你了!”蓬乱的棕色卷发被整齐的盘在脑后,穿着一件简洁大方的暗黄色连衣裙。女巫风风火火的穿过走廊一把抱住哈利,哈利连忙扶住身旁的柜子才站稳。

“赫敏,好久不见。”哈利感觉要被她勒的喘不过气,好在她很快放开他。

“法律执行司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了,今天一下班我就飞路过来,没想到你这么迟才回来,我和罗恩都很想你。”她扳着他的肩膀仔细打量他,“你看起来糟透了,这段时间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我很好,赫敏。”哈利被她拉着往客厅走去,他注意到德拉科也坐在客厅的另一张沙发上。“啊……呃我……我忘记……我应该提前告诉你他……”

“噢没关系,哈利。”他们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赫敏挥舞着魔杖为哈利端上茶水,自如的样子让哈利觉得她事实上更像这栋房子的主人。“我知道因为交接问题你最近一定很忙,我刚来的时候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德拉科已经给我解释了整件事情。”

“……德拉科?”哈利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我不知道你们已经这么熟了。”

“你很难对一个病人发火不是吗?”赫敏笑起来,“而且他已经不是那个傲慢自负的种族主义者了。我在我们刚才的聊天中确认了这一点。”

“我对麻瓜还是有很多看法的,只是现在这些不重要。”德拉科说,“波特,很难想象你和格兰杰一样有一半人生都跟麻瓜生活。她懂的比你多太多了,相比之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无知的。”

“德拉科问了我很多天文问题,正巧我之前有读过相关的书,能稍微说上一点罢了。”

“哦……”哈利选择无视德拉科的嘲讽,“你们聊了什么?”

“德拉科给我讲了他最近关注的事情和计划,”赫敏轻松地说,“我喜欢他的求知精神。”

“呃,你确定我们知道的是同一个计划?”

“还能有哪个?德拉科打算搬去宇宙生活不是吗?”

很难说到底是德拉科疯了还是我疯了。哈利看着因为各种天体相谈甚欢的两人,为什么大家对这件事的反应都是这么平淡,仿佛德拉科只是在说中午想吃什么而已。

“哈利,你应该多出去走走,或者多联系我们。”赫敏拉过哈利的手,“现在要见你一次可太难了,我们都很忙,不过你看,我一有时间就过来看望你,我相信你也有闲下来的时候,我问过你的傲罗同事,你宁可周末在扎比尼的酒吧喝一整天潘趣酒,也没见你来陋居坐坐。”

“呃,我最近已经没有周末了,不是我不来……”哈利看到她手上的戒指在灯光下闪耀了一下,“我担心打扰你们,你们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而且就像你说的,我们的休息时间并不是很一致。顺带一提,罗恩最近怎么样?”

赫敏眯起眼睛,仿佛在考量哈利蹩脚的借口,哈利有点紧张,不过好在最后她还是决定先放过他。

“罗恩在为今年的魁地奇世界杯做准备,火炮队刚赢得了英格兰战区的晋级赛,所以他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训练。”赫敏强调:“不过就算这样,他还是会时不时飞路回家吃顿晚饭。罗恩很想你,他给你留了周四魁地奇练习赛的门票,希望你能去。”

“我很抱歉赫敏,周四我有一个魔法部的宣讲会。”

“我明白。”赫敏显然知道这件事,“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最讨厌面对媒体,不过现在……没办法,工作就是这样。”

哈利点点头,揉着后颈,那里有一种沉重的酸痛,让他只想立刻躺倒在床上什么都不去想。

“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赫敏挥舞着魔杖,出现了一张绽放着玫瑰的粉色的信封,“金妮下个月要结婚了,这是请柬。”

“噢,”哈利接过它,“替我恭喜她,这太好了,我一定会出席的。”

赫敏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她说了些避重就轻的话:“莫莉对金妮的未婚夫一直都不满意,其实我知道,她一直都想……”

“赫敏,”哈利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之后这个话题再没有被提起过。三人一起喝了些赫敏带来的酒,她说这是韦斯莱夫人自己酿的。哈利其实还没吃晚饭,而且很累,但他打起精神撒谎说已经吃了,他不想让赫敏因为这件事又说上很久。德拉科安静的坐在对面,偶尔他会和他的目光相接,当后面哈利被赫敏对他工作的关怀搞得晕头转向开始结巴时,德拉科终于开口了:“格兰杰,我想你能看出他都开始说胡话了。”

“噢,”赫敏说,“确实很迟了,我没注意时间。我很抱歉哈利,你应该早点休息。”

“呃……我没关系。”哈利有些尴尬,赫敏已经站起来拿过她搭在沙发上的外套穿上:“没事的哈利,我也该回去了,再迟些莫莉太太会很担心我。”

哈利站起来,和赫敏一起走到门口。夜晚的凉风从门里灌进来吹透了他,他感到酒精带来的迟钝感稍稍褪去。他看到门廊的灯光柔和的打在赫敏的侧脸,拂过她的发丝、雀斑和眼角的细纹。

“哈利,”赫敏在门口转过头,目光柔和,“我知道我问了太多关于你工作的事让你很不舒服。”

哈利噎住了。是啊,那可是赫敏,她什么能看不出来呢?

“我以为你爱这份工作,我记得你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决定当傲罗。”

“……我依然想当傲罗,赫敏。”哈利觉得晚风有点过于冷了,“我只是……不知道该爱这份工作的哪个部分。”

“如果你真的爱这份工作,就不会问这种问题了。”赫敏摇摇头,她走上前来捧住哈利的脸,“你知道吗?我今天到这里看到你们俩,感觉仿佛回到过去。你们俩——看起来都还像个学生,跟以前在霍格沃茨一点变化都没有。我倒更像个家长了。”她轻笑一下。

“可是哈利,马尔福是因为病症所以桎梏于少年和成年之间,他是要离开的。你却不能再像一个小孩子了。”

哈利眨眨眼睛,他想说他没有像个孩子,他有工作,他有每天处理一大堆事,他的工作不比赫敏简单,他甚至是救世主。为什么你会这样感觉,为什么他可以离开,而我不行。

可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赫敏已经幻影移形了。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哈利转过头,德拉科靠在客厅的门廊边。“但你看起来像是被强拉着见亲戚的小孩。”

“我很高兴,马尔福。”哈利把门关上,“我只是最近有点累。”

“这么说韦斯莱家的母鼬结婚了?”

“不许这么喊她!”

“好吧好吧……”德拉科举起手,“我以为你们在一起来着,毕竟前几年的报纸铺天盖地都是这个。”

哈利本来想说这关你什么事,但不知为什么这话到他嘴边又旋转着咽了回去。

“不过我一点也不惊讶,她不是一直都是单方面吗?我记得你喜欢那个,拉文克劳的那个女生。”德拉科眯起眼睛似乎在努力回忆。

哈利有些吃惊的看着他,在想是不是因为酒精让德拉科突然变成一个健谈的人,他今晚说的话比前两周加起来还多。

“你是说秋,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至于金妮,我们在战争中交往过一段时间,不过已经结束了。战后我们发现彼此并不合适。”他本来没想说这么多,可那些平常难以向朋友明说而憋在心里的话就像终于找到一个缝隙,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哈利感觉他无法停下。“我是很想和朋友多聚聚,只是我的朋友们——纳威和卢娜去了南美洲考察草药和动物,在这里比较熟的就只剩下韦斯莱一家。我和金妮分手后,每次去都会有些尴尬。而且媒体也一直盯着我,我怕给我俩都带来麻烦……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所以比起去韦斯莱家,你宁愿在酒吧跟斯莱特林多说两句话。”

“我承认布雷斯在这方面确实做的比较好,他不会问起我的生活和工作,只是提些听到的趣事。”哈利耸耸肩,感觉逐渐放松下来,“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会同意来我家住?我很确定不论你的记忆在哪个阶段,我们想向彼此扔恶咒的牢固关系从未改变。”

“那么这说来也奇怪……”德拉科挑起眉毛,“我也是为了弄清你为什么会同意让我住进来所以才来的。”

他们默契的看了彼此一眼,同时大笑出声。

哈利感到那种头晕目眩的混沌终于散去。在这个清醒的瞬间,他很快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德拉科的记忆又倒退了,五年级或者更往前——那是他还会开怀大笑的时光。

虽然哈利已经知道这些记忆的流失不代表德拉科的心智会倒退,但它们还是显而易见的影响了他的性格,他明显比前段时间更加开朗了。哈利也不知道对德拉科来说这能不能算一件好事。

“顺带一提,我在厨房给你留了晚饭。”德拉科没有指出刚才哈利撒的谎,径直上楼了。

哈利回到客厅坐下,他这才注意到茶几上堆着些剪贴报,几根彩色油笔散落在旁边。简报上面有赫敏的笔记,还有另一种流畅优雅的字体,是德拉科。估计是在自己回来之前两人弄的。

就这么忘掉了那些黑暗的时光和自己犯下的错。哈利拿起一个从杂志上随意剪下的土星图片仰躺进沙发里,吊顶的灯光穿透这颗小小的纸质星球,让它看起来好像在发光。

真羡慕啊。哈利想。

    

“波特!看在梅林的份上,快起来!”

哈利猛地睁开眼睛。仿佛从空中狠狠砸进床垫里的失重感。虽然睁着眼睛但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他茫然地左顾右盼,模糊且明亮的房间里,有个什么白色的巨大的东西堵在他门口。

眩晕感还未散去,哈利胡乱伸手在床边摸到眼镜戴上,下一秒看到的东西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醒来了,还是出现了幻觉。

格里莫广场房子老旧的木制门框处,一个宇航员站在他的卧室门口!那是真正的宇航员,在麻瓜电视上经常看到的那种。厚重的白色制服看起来有些笨重,圆形的头盔又太大了,让它几乎卡在门框里。这种奇异的视觉冲击让哈利忘了说话。

“波特!梅林知道我多不想叫你,可我已经受不了给你热第三遍早餐了。”宇航员对半撑在床上晕晕乎乎的哈利发出愤怒的吼叫,在哈利搞清楚状况前对方已经转身,又乒乒乓乓的从楼梯上下去了。

哈利呆坐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那是马尔福,而且他居然在叫他起床。但他为什么大清早穿成那样!不对,他那套宇航员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把一个马尔福和宇航员联系在一起就好像把在自行车和水母联系在一起,它们之间本不应该有任何联系。

哈利下楼时还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但看到一个宇航员大白天坐在餐桌边后,他总不能再骗自己了。哈利小心翼翼的坐到餐桌对面,另一边的宇航员因为衣服太大的缘故,他算是“卡”在凳子里,这副样子看起来有些好笑。光线打在宇航员正面,头盔镜面的反光让他看不见里面德拉科的脸,这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对面的宇航员真的是从未来来的,他与他现在所处的时间空间,没有任何联系。

未来人说话了:“恕我直言,但我不是你的家养小精灵,波特。”

“……你的衣服哪来的?”

“今早格兰杰的猫头鹰带给我的。”

可怜的小东西,哈利已经能想到那只猫头鹰累得半死的惨状了。

“呃,你为什么要穿着这个?”

“在太空里就得穿这个。别再问这些彰显你无知的问题了。”

哈利不说话了,他开始沉默着吃早餐。德拉科也没说话,但过了十分钟后这只白鼬故作惊讶地说:“我记得你有提起过,今天有个什么来着,宣讲会?所以你并不是很急?”

该死!他忘了今天是周四!哈利的早餐一下子噎在喉咙里,德拉科在一旁假笑着看着他。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哈利来不及喝水,踉跄着跑到门口换鞋,一把拽过外套幻影移形了。

以往哈利早上七点就会准时醒来,所以他没有闹钟。但今早不知为什么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哈利到办公室时差点没站稳,幻影移形的眩晕感让他想吐,可没时间给他缓缓,下一秒就有人一把抓住他胳膊。

“谢天谢地你总算到了。”哈利认出她,是魔法部这次宣讲会的负责人女士。

“我很抱歉。”

“你确实应该抱歉。”对方毫无感情的说,“部长的开幕致辞刚结束,还好你赶上了,再迟一点我们就得去你家把你带过来了。”负责人快速拉着他进到壁炉,猛地往地上扔了一把飞路粉。两次连续瞬移让哈利用尽毕生自控力才没有在出壁炉时直接吐出来,谢天谢地,因为他刚出来闪光灯就包围了他。眼前一片花白,耳边快门声响成一片,似乎还夹杂着记者喊话的声音,但他一句也听不清,感官已经超负荷无法分辨这些了。

哈利感觉到负责人在拉着他走,他僵硬的听从着,直到自己坐到一个座位上。耳边有人对他说:“现在在这等着,罗巴兹先生讲完话后就是你,到时候他会喊你上去的。”哈利点点头。

闪光灯和快门声没有那么近了,虽然还是很吵闹。哈利觉得自己的视力在恢复,脑子也清醒了点。他环顾四周,这是在对角巷搭起来的临时讲台,离讲台最近的地方有一圈座位,坐着魔法部一些部门的部长和副部长,几个常在报纸上看到的老板,还有些他不认识。比这些人更显眼的是他们身后的媒体们,简直比当年三强争霸赛见到的还要多。围观的人群几乎将这条路堵死了,空中还有不少骑着扫帚的观众或者记者。看起来这个宣讲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大,哈利想。

加德文显然对这种环境驾轻就熟,他用轻松但不失严肃的语气在台上讲话,哈利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几百人前收放自如。他看到加德文转过头向他招手,脸没有离开扩音魔杖:“……接下来有请我们未来的傲罗部部长,我要向各位提醒,也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部长——哈利波特!”

哈利吓了一跳,在他反应过来前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向加德文走过去。哈利深呼吸着,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他的演讲稿,眩晕与恶心的感觉让他的大脑应接不暇。他以为自己会紧张,但当他真正站在讲台上面对台下一张张或狂热或怀疑或面无表情的脸时,只剩下眩晕后的麻痹感了。

那是一种相当奇怪的感觉,他感觉到自己在说话,但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的灵魂好像从躯体中剥离出来,站在一旁,仿佛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台上那个面无表情,语气僵硬的自己让哈利都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他扫了一眼观众和媒体,闪光灯太刺眼了,视野里都是人群的叠影。

他感到有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讲完了,谢谢。”

加德文在一旁用他的扩音魔杖说:“接下来是提问时间。”

虽然事前哈利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那些尖锐的问题还是让他感到相当不适。

“波特先生!”一个记者用尖细的声音喊他,金色的卷发让他想起丽塔斯基特。“波特先生,我们都知道是您结束了you know who的统治,可是看看现在的您,如此年轻得到这个位置,整个魔法部都在为您铺路,这让我很难不去猜测您结束you know who统治是否是为了接替他?”

哈利知道自己应该马上说些什么来反驳这种荒谬的言论,不然只会让问题发酵。但在意识深处,他感到有一部分的自己已经厌倦了这些接连不断的空穴来风的诽谤。这让他忘记了说话,或者说,他不想再在意他们会怎么想了,随便他们写什么吧,为什么他要留在这里呢?

不过在他真的做些什么前,拉文德救了场。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的提问就到这里。”拉文德给了旁边的负责人一个眼神,负责人快步走上台,自己则带着哈利走下去。

“你表现得很不错哈利,”他安慰性质的拍着哈利的肩膀,“别理会那些媒体,你知道,他们唯恐天下不乱。这种事多经历就会习惯。”

拉文德说完就离开了。哈利干涩的眨着眼睛找到他的座位。周围的一切还是乱糟糟的嗡嗡作响,疲惫并没有随着发言结束而离开他的身体。他坐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自己睡着了,什么也感觉不到,五感像是麻痹了一样。但他没有,那些人、事,依旧将他紧紧抓住。

    

哈利没有幻影移形回家,他感到头痛欲裂,脚下的大地在震颤。这种情况下幻影移形一定会把自己搞进圣芒戈。他在路边等来了爵士公车,在又一阵摇摇摆摆的车程后终于回到了他熟悉的街道。

哈利走进房门,感到身上很冷,但头又沉又烧,甚至没注意房子的灯是亮的还是暗的,只想赶在自己倒下前找到一张床。跌跌撞撞的上楼了,他凭着感觉推开一间房门,然后倒在床上。

事情却没有就此结束。哈利感到自己明明已经疲惫的无法动弹,可他的眼睛却没有闭上。它们大睁着,看到在这昏暗老旧的房间里,在他的床边,对面的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巨大的星球悬浮在那里。

房间里寂静的不正常。那颗星球在逐渐膨胀、逼近。它高速旋转着,整个房间被它无声的扭曲、吞噬。哈利想喊叫,想闭上眼睛,可他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他就像被施了统统石化般直挺挺的倒在那里,脑海中剧烈的疼痛和灼烧感折磨着他。诡谲的寂静无声的放大了所有痛觉,同时也堵住了所有宣泄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扭曲、旋转、凝结,最后也会变成一颗高速旋转的球体。一颗灼烧的、痛苦的球体。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没有时间概念的抽象的寂静中,什么清凉濡湿的东西贴上他的额头。

灼烧的痛被缓解了,接着那种清凉流淌进干涩的喉咙,他下意识的吞咽。过了一会,又有什么冰凉但苦涩的东西淌进他嘴里。他感到很难受,可有人固定住他的头,其实没必要,他一根指头也动不了,只能被迫吞咽着。最后折磨终于结束了,那苦涩的东西离开了他的嘴唇,他听到自己大口喘着气,灼烧感在进一步褪去,他的触觉恢复了一点,指尖感觉到身下柔软的床单。

虽然其它感官还是一片麻木,眼睛却依然孜孜不倦的给大脑传递着讯息。那些星球不再旋转了,它们静止在半空中,房间也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停滞住了。接着它们开始膨胀和发光。从微光变成强光,再变成刺眼的无影光,越来越强烈,直到整个世界都一片花白。

哈利一瞬间抬起他的胳膊挡住眼睛,刺眼的白光形成的世界将他吞噬。可在被吞噬的下一秒这光就弱了下去,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微风正轻轻吹拂着它。

他放下手臂,发现自己正站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门口,刺眼的光线来源于巨大的夕阳,眼睛感到不适的灼痛,他眯着眼睛往前走了几步。

大街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街边的建筑物、树、人行道沉默着被笼罩在夕阳下,被光照的地方呈现出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强烈的橘色,阴影则是灰色的。哈利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白色的人影,他慢慢走近,模糊的影子变成了一个宇航员。宇航员对哈利说:“我要出发了波特,再见。”

“等等!”哈利吃惊地说,宇航员变成德拉科,又变成宇航员。寂静的世界开始发出声响,像风声,又像轮船的汽笛,又仿佛只是无意义的轰鸣。

“你……你怎么出发,你的行李呢?”

“你傻吗波特,我没有行李,那些东西在太空是用不上的。”

“等……你……”哈利几乎是有些惊慌了。夕阳在缓慢的降落,黑夜覆盖上来,街区被压缩进墨色里,让他喘不过气。轰鸣声越来越大,仿佛开始催促。

德拉科穿着雪白宇航员服的身影逐渐透明,像是随时会融化在空气里消失不见。

“你就这么离开,”哈利着急又茫然地伸出手去,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怎么办?”

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呢?他疑惑起来。可下一秒德拉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整个坍塌扭曲的场景和嗡嗡作响的声音一瞬间都停止了。

他听到德拉科对他说:“那我们一起走。”

接下来的场景是多么奇怪啊,德拉科拿出他的扫帚,就那么载着他们飞上天空。整个世界活起来了,他看到城市的灯光,听到鸟鸣声、汽车声、树叶的沙沙声。风猛地穿透他,他大口呼吸着,气流裹挟着他们,然后他们越来越高,穿过云层,哈利看到一些麻瓜飞机,他们差点跟一架撞上。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他们还在上升,直到他们在真的离开了大气层,浩瀚的宇宙的轮廓逐渐展现。哈利往下看,地球弧形的地平线越来越明显,云和大气层都被他们甩在身后,他的左边是太阳,巨大而明亮,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震撼且沉静的姿态匍匐在地球的地平线上。

他们越过了月球的克拉维乌斯山,走过了火星的克里斯平原,经过木星的红斑风暴,坐在土星环的陨石山上遥望地球,在冰封的天王星里漫步,或者任由海王星的风暴与海浪将他们吞没。

最后他们来到冥王星,这是如此小的一颗星球,它的表面有点像月球,因为没有大气层而被陨石砸的坑坑洼洼。可很快视线里出现一片平原,它是那么平坦,与周围崎岖的地形格格不入。

“斯普特尼克平原。”德拉科说。

他们降落在那个心脏形状平原上,远处的太阳是小小的一个点。他们在冰原上漫步,他发现德拉科还拉着他的手,就像在地球上的最后一夜那样,虽然地球似乎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记忆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他问。

“离开太阳系,开始漫无目的旅行,最后在某颗行星上住下来。”

哈利回头看了一眼太阳,像是深蓝绒布中的一颗黄色米粒。

哈利转过头,德拉科的身后是无尽的黑暗包裹着的宇宙。

“怕吗?”

“不怕。”

哈利醒了。

    

房间蒙蒙亮,笼罩在破晓前的灰蓝色里。角落里堆放着一套宇航服,仿佛一个垂头丧气的宇航员坐在那里。墙壁上的宇宙剪贴报被光线浸染成蓝色,个样的小星球挨在一起或者被单独贴在角落里,绮丽的木星、温柔的土星、冰冻的天王星,还有,拥有心脏的冥王星。

哈利移动了一下身体。

“你醒了?”

窗边的书桌前坐着一个人影,微弱的天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脸庞,金色的发丝在冷光下仿佛是银色的。哈利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昨晚发烧了,晕倒在这。”德拉科说,就像一直在等着般递过来一杯水。哈利从床上撑坐起来,他感到四肢很无力,触觉有些迟钝,但身体清凉通畅。最重要的是,他的大脑一片清明。

“谢谢。”他说,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可怕。他接过杯子,冰凉的液体流进他的喉咙。哈利想起什么,说:“昨晚你喂我喝了药。”

“我在楼上发现了一口旧坩埚,还有一些材料。”德拉科说。

哈利沉默一会,小心翼翼的问:“你现在的记忆到几年级。”

“这种简单的退烧魔药我就是一年级也能做。”德拉科干巴巴的说。“不过波特,我在楼上还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希望你能给我解释下。”

哈利抬眼看去,德拉科苍白的指尖有一根细长的木棍在打转——德拉科的魔杖。

他完全把这个忘掉了。同时他也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德拉科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使用魔法。他太习惯于自己的麻瓜生活,居然之前连这个都没有注意到。

“呃……”哈利想了想,“我抢来的。”

德拉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用它杀了伏地魔。战后我应该还你的,但我给忘了,我很抱歉。”

哈利以为德拉科会就“忘了”这个行为发表一番言论,但德拉科没有。他们仿佛回到几周前的那种沉默的状态里。德拉科看着手里的魔杖沉静一会,开口:“不了,你留着它吧,波特。”

哈利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你现在那根魔杖并不顺手,在你的工作上这会要了你的命。所以你留着它吧,它至少帮你杀死过伏地魔。”

这是哈利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他这么轻易的说出那个名字。

德拉科什么也没再说,他把魔杖放在桌上,起身离开了房间。

哈利坐在床边,看到搭在床头的毛巾,他的外套整齐的叠着放在桌上,魔杖滚动着靠在一旁。

晨光终于穿破迷雾来到这间房子,温柔的披拂在他身上。

    

赫敏的猫头鹰带来信件,是给哈利和德拉科两个人的。她在信中问德拉科是否去过伦敦天文馆,想请哈利和德拉科一起去。他们约好周末一同吃午饭,然后再一起去转一圈。

餐馆是对角巷的一家。饭间赫敏送了德拉科一本彩插的天文图册,德拉科有些别扭的说了谢谢,但哈利能看出来他很喜欢。

三人吃完饭刚走出餐厅,一记剧烈的闪光灯让哈利的眼前一片花白,他不得不抬起胳膊挡住脸,耳边一片喧闹声。

又是那种灼烧的眩晕感。

当他再次把胳膊移开,面前已经挤满了人,拿着相机,跟随着飞舞的羽毛笔。赫敏将他们护在身后,努力喊着什么。在他找回自己的声音之前,被施了录音咒的魔杖已经争先恐后地挤向他。

“波特先生,您周四才在宣讲会表明会坚定不移的抓捕食死徒余党,现在和一个前食死徒一同出现在餐馆是否有悖您的言论?”

“请问您对马尔福先生食死徒的身份有什么看法?您是觉得我们还能和食死徒一起友好的午餐吗?”

“您和魔法法务司长与前食死徒一同进餐,是暗示魔法部将与食死徒有什么私下的合作吗?”

他听到赫敏的声音,她在努力解释,可没有人理会她,那些嘈杂尖锐的提问压过了她的声音。哈利知道他必须解释,他不能看着赫敏一个人被攻击,还有德拉科。可他感觉喉咙被扼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但有一部分的他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甚至是冰冷的、厌倦的旁观这一切,包括他自己,被荒谬可笑的现实撕咬成碎片。

“什么是食死徒?”

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穿破这一切,将哈利拉回现实。所有人安静下来,看向赫敏身后那个金发男人。他面无表情的站着,仿佛对眼前的混乱视而不见。灰蓝色的眸子波澜不惊的环视了一圈,最后定在哈利脸上。

“波特,这是怎么回事?”他说,他的目光来到赫敏,“还有,这个女人是谁?”

    

最后天文馆也没去成。

德拉科回到哈利的房子后径直上楼了,留下赫敏和哈利站在门廊。

赫敏先开口了:“我很抱歉,我应该考虑到这些记者……”

“这不是你的错。”哈利打断她,然后问她,“德拉科怎么办?”

“什么?”

“你知道的,他那些去宇宙的疯话,你不要再煽动他。现在他不记得你了,我在这方面根本跟他说不上话。”

“你怎么能说这是疯话!”

“怎么不是?他要跑到连空气都没有的地方去了!”哈利感到这段时间的焦虑与疲惫都转化成怒火,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我要怎么办,他要是一直说着那些去宇宙的傻话,真的提着箱子走怎么办?”

“有什么不好,再怎么样他都是成年人,那是他的人生。你难道要一直照顾他吗。”

“我可以!”

“……别再耽误了。”

“我没觉得被耽误。”

“我是说德拉科。”

哈利和赫敏沉默着看着彼此。

“一直走不出来的是你,哈利。”赫敏说,“你不能把德拉科当作一个你放不下的过去的锚点抓着不放。他的病症不是给你走不出来的理由,你应该放手。”

哈利想要反驳,什么叫他才走不出来?他从出生起就在为这些本不该扯上他的事情忙碌,直到今天。没有人在意他的看法和感受,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应该做什么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可他张开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就像以往的每个时刻一样。

他忽然明白,他确实一直在命运的手掌打转。只是他发不出求救的声音,因为所有人都要他解释。他无法解释。就像命运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被选中的人是他。那些感情、能量、痛苦、求助在无数的光波、维度、量子中反射,最后还是会回到他体内,将他消耗殆尽。

而这一切都不会有人听到。

    

周一哈利来到办公室,承受着加德文关于这周末报纸的怒火。

“你如果再这么轻率很可能会失去这个职位!”

他居然真的以为这会是一个威胁,哈利漫不经心的想。

刚送走加德文,办公室壁炉的火焰就嘭的一声燃烧起来,布雷斯的脸浮现在火焰中。

“哈利!”他热情地说,“希望我没有到打扰到你。有段时间没联系了,你和德拉科最近还好吗?”

“事实上……一点也不好。”哈利无力地坐到壁炉旁边。“他的记忆退到二年级,唯一能和他聊得来的赫敏,他已经不记得了。”

“当他刚忘记一个人或者事的时候是会影响到他对此的全部记忆。”布雷斯说,“如果最近有接触的话,过段时间他会想起来最近的部分。不过他对童年没有记忆的人会有些戒备就是了。”

“他昨天给我说他准备离开了。”

“……所以?”

“什么叫所以?!”哈利的口气不受控制的变坏,“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在意这种事!?他会忘掉所有人,人都是由名叫过去的错觉组成的,没有过去,他真的会消失,从这个世界消失!你们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布雷斯似乎被他的愤怒惊到了,他没有说话。正当哈利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火焰的形态突然变了。它在一阵晃动后逐渐聚合成另一张脸,一张女人的脸。是潘西。哈利的声音堵在嗓子里。

“你才是那个应该跟他谈谈的人,波特。”这是他认识潘西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她跟他说话,他惊异于她的语气跟德拉科是多么相似。“他会忘记我们所有人,忘记霍格沃茨,但不会忘记你。因为你对他先于霍格沃茨。”

她由火焰组成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淡淡的忧伤,哈利觉得那或许是攒动的火苗给他的错觉。

“即使是纯血,我们都是听着你的传奇故事长大的。”

火焰骤的熄灭了,留下青白色的烟雾消散在空气里。

    

哈利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进到房子里后发现灯都是暗的。客厅没有人。客房也没有人,甚至像没人住过一样。德拉科和他的东西都不见了。

巨大的惊慌席卷过他,他鞋都没来得及换跑出门,心里盘算着德拉科可能会去的地方,可是对于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他能去哪里?难道真的要去太空找他?

正当哈利思考是先去找赫敏还是先骑着扫帚巡视街区,他发现不远处街边的长椅上熟悉的白色身影。

哈利慢慢走过去,德拉科穿着宇航服,露着的金色脑袋在宽大的宇航服下显得非常小。他抱着白色宇航头盔,黑色手提箱在他脚边。

“波特。”他抬头看到哈利,丝毫没有惊讶,示意了一下自己座位旁的位置。

哈利走过去坐下。

   “……你要走了吗?”

“嗯。”

“去宇宙?”

“嗯。我在等你道别。”

两人沉默的坐在长椅上,晚风拂过,街上空无一人。夜晚是如此沉寂。

“你……我最近一直头痛。”哈利觉得自己必须要打起精神来,把一切,一切那些他很难形容很难描述的东西全部说出来,即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即使他不会总结,但他可以一点一点说,从他的头痛到他的工作,从霍格沃茨到格里莫广场12号,从分子的痛苦到宇宙的梦境,再到一切。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我最近一直头痛,或许是因为工作吧,我不喜欢我的工作,十年前我确实想当一个傲罗,但真正成为傲罗后发现我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喜欢战斗,可除了这个我能做什么?魁地奇?教书?我不知道,我曾经以为正直、善良、与黑暗势力斗争就可以是生活的全部,但现在是这样,你曾经会有那种感觉吗?每天清晨睁开眼睛,或者一天的任何时候,突然问自己我这是在做什么?”哈利说着,看着夜空,“我有时候其实很羡慕你,你什么也不记得了,你又有明确的方向,我甚至悲哀的嫉妒你,因为一场病如此轻易的就放下一切,让十年像一场梦一样,我还被困在其中,你已经醒来了。我从出生起就是哈利波特,是救世主,那么现在呢,拿掉这些后我又是什么,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我……”

哈利猛地抬起头,他发现德拉科正惊讶的看着他。

又是沉默。

这时德拉科开口了:“所以,你就是哈利波特?”

结束了,一切,归零了。

他的记忆终于倒退回了一切的起点。

哈利没有说话,那些勇气还是什么正从他身体里泄气一般流失,他低下头,感觉视线有些模糊,有什么液体滴在他的裤子上,氤氲出一小片深色。

“你看起来过得不好。”他听到德拉科说。

“是的。”他轻轻的说。

一只包裹在白色宇航服里的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街边的路灯忽的亮了起来,洒在那人金色的头发上,照亮了他的脸,暖黄色的光仿佛梦境中的夕阳,只是它要柔和太多。

“那天晚上。你在发烧时抓住我,问我如果我离开你该怎么办。我就下了决心。”他听见德拉科说,“我现在唯一记得的就是在摩金夫人长袍店,或许你都不记得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谁,穿着麻瓜的旧衣服头发也乱糟糟的,谁知道为什么,我那时就想,我一定要跟那个男孩搭上话。看你当时一无所知、紧张又忧郁的样子,我想,就算是个麻瓜又管他呢?我要带你玩魁地奇,我要带你去我家玩,让你再也不会露出那种表情——就像现在,即使我现在一贫如洗,我自己的人生早就支离破碎,但如果这里的生活只会让你伤心,那我为什么不带你一起走呢?”

我没后悔,也还没哭的不能自已,哈利想。

我当然记得,十年前,阳光从摩金夫人长袍店的长窗洒进来,照在你身上,你苍白的皮肤和金色的头发,漫不经心的扫视后和我对上的灰蓝色眼睛,然后你说“嗨。”那一刻我心跳的声音就像命运的齿轮,我没能去你家玩魁地奇,而现在齿轮转了一圈回到原点,一切都变了,连霍格沃兹百年的石墙都倒塌了,只剩下我们还固执的站在这里,重复十年前的遗憾。

或许宇宙真的是这么广袤这么神奇的一个地方,跳过十年的纠葛,我们最终会在其中找到一个栖身之处。经历了十年的我,站在摩金夫人长袍店看着十岁的你,我是疲惫、痛苦、迷茫的成年人,狼狈的在你面前流着眼泪,你停下絮叨着麻瓜和魁地奇的话看着我。

你看起来过的不好。和我一起走吧。

然后我们就在那个时间的缝隙里永远的住下来。

“我对宇宙一无所知。”

“我会照顾你。”

“这听起来像是什么婚礼的誓词。”

“宇宙没有婚礼,波特。”德拉科说,“我能做的只有给你做顿饭,然后在你无聊的时候和你吵架罢了。”

那些感情、能量、痛苦、求助在无数的光波、维度、量子中反射,最后还是会回到他体内,将他消耗殆尽。

而这一切被德拉科听到了。

哈利对他微微笑了,然后伸出手,同他握在一起。

“这就够了,德拉科,这就足够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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